苦酸甜辣话入川

——佛山市新美陶瓷有限公司总经理吴南昌谈西部开发感受

佛山市新美陶瓷有限公司于1998年10月到重庆开县租赁了有5条生产线的川东陶瓷厂，于1999年8月租赁了四川自贡的兆峰陶瓷有限公司。今年先后在开县和乐山市的犍为县投资兴建陶瓷厂，预计年底至春节期间新线将全部投产，届时将达16条生产线，年产墙地砖可达1500万㎡，成为川渝地区最大的陶瓷企业之一。由于新美公司在川、渝的成功，吴南昌被誉为陶瓷行业西部开发的领头羊。

由于陶瓷行业竞争激烈，而川渝地区开办陶瓷企业有其独特的优势，陶瓷行业决策者的眼光越来越多地投向西部，致使川渝地区成了陶瓷行业投资关注的一个焦点。有人说陶瓷行业正处在“春秋时期”，而春秋时期我国西部也长期落后，东、南的齐霸集团、晋霸集团、楚霸集团、吴越霸集团先后在政坛上叱咤风云；乃至秦穆公“开地千里，称霸西茂”，竟然使西部逐渐后来居上。陶瓷行业的重心是不是可能逐渐向西部转移？去西部投资陶瓷业的利弊得失究竟如何？笔者为了给业内人士提供借鉴，特郑重采访了佛山市新美陶瓷有限公司总经理吴南昌，请他谈谈切身的感受和经历。

问：你去开县投资时，正是佛山地区大规模投资兴建陶瓷生产线的时候，你为什么不随大流，而跑到广东人当时还不感兴趣的开县去？

答：我当时放弃广东而去西南投资，主要是觉得广东的陶瓷业竞争很激烈，小塘、丹灶等地都在大规模兴建陶瓷厂，正在孕育着一种危机，如果还在广东办陶瓷厂会很苦很累。这时有人介绍我去开县川东陶瓷厂租赁，经过调查，发现那里有不少优势，比如燃料，广东烧柴油当时是2200元/吨，而四川烧天燃气，一个标准立方是0.733元,按发热量折算成本还不到柴油的一半。烧天然气还可以不用罗茨风机而完全燃烧,一度电只要4毛多钱，相当于广东的一半，工资也明显低于广东。产品出来后，周边就有一定市场,于是下决心在开县干。

问：是不是决定之后，轻易就拿到了租赁权？

答：不。是通过投标竞争才拿到租赁权的，我们投标得分为2100分,当地电力公司得1100分，南海西樵一家叫做新丽珠的得700分。我们不少投标价都远远高于底价。比如税收底价为100万元，我们标价为200万元；租金底价200万元，标价为250万元。用人要求180人，而我们用570人。这些人不管上岗不上岗，我们都包生活费、医疗费、养老失业保险等。而其他投标者基本上是用底标。租赁后大体上一个月启动一条生产线，逐渐全部实现了投产。

问：你们进入川渝地区快两年了，发展引人注目，你们的具体感受如何？

答：感受良多，有点一言难尽。我可以从酸甜苦辣四个方面谈谈我们的具体感受。

先谈酸。我们开始入川考察和投标时，当地政府对我们说的和承诺的非常好，很动人，使我们抱有一些幻想和过高的期望值。真正投入进去后，发现有些地方和我们想象的有较大差距，可变因素多，预期效应差。有人说这里是“开门迎客，关门打狗”，话是说得难听，但也不无道理。比如在财税方面，不仅明显高于珠江三角洲，而且鞭打快牛：你交得越多，盯得你越紧。我们在某县包税前，该厂原来是年上交税收9万元，但我们包税200万元人家还不满足。一年查你三次税，国税、地税、稽查分局都来查，对我们的情绪刺激比较大。矛盾闹大了，政府就出来和稀泥，要求双方都作些让步，折衷解决。我们心里虽不舒服，但到了这个地步也身不由己。政府某些部门办事效率低下，上面答应了的事，下面故意拖，常常感到小鬼难缠。我们很多时间和精力都花在酒桌上了，要应酬的场合很多。应该说，政府主要领导人是好的，问题是一些具体办事部门有待思想观念的转变。

除了政府部门外，治安状况也令人担忧。古人说：“天下未乱蜀先乱，天下已治蜀后治”。流氓地痞较多，当地人总是认为我们赚了他们的钱，心里不平衡。流氓地痞更爱发一些威胁性言论，使我们感到心寒、心酸。

甜的方面是显而易见的。前面说到的投资优势都属于甜的方面，发展这么快也是甜的因素结下的果实。除了生产规模外，我们的销售网络遍及全国26个省、市、自治区。没有甜的因素，再有能耐也不会发展这么快。

苦，一方面是生活孤独之苦。不少人跟着我们离乡背井，来到穷山沟，心里有一种说不出的苦楚。这里经济落后，文化生活单调，有钱也没地方花，有闲也没地方逛。闲下来就会想家，就会觉得生活枯躁。

从经济管理角度来说苦处更多。一是交通条件差，“蜀道之难”是众所周知的。汽车耗油量大，折旧费用高，危险性也较大；再加上经济落后，汽车难找回头货，单项运输多，因此运输费用特别高。

二是配套条件差，这里远离陶瓷大生产中心，原材料、配件供应困难，几乎每天都为此事犯愁。无论是通用配件还是专业配件都不好买，经常要从佛山、广州空运配件到重庆。到了重庆后，还要用汽车跑350公里山路才能到开县。主要原料当地只有红页岩，连粘土都要从佛山运过去，自贡公司一天就要用近两个火车皮。运输费用高则抵消了当地相当部分的优势。

三是隐形开支大也令人叫苦。工资成本虽然不高，但福利支出大，养老、医疗、失业保险等开支较大。令人更不舒服的还在于人为因素太多，如万一出现工伤事故，人家就会故意夸大受伤程度，索要更多的医疗费用和福利补偿。 

还有就是这些地方偏僻闭塞、信息不灵，也常叫我们吃苦头，还增加了销售费用。有些经销商想来看看又怕路途艰难遥远，我们就出路费请他来参观，包吃包住；建立合作关系后，招待费用仍很高。另外，当地工人素质不高，不仅使我们的人才更累更苦，还影响效益。由于有这么多苦处，我们要留住人才，就必须送股份，把人才凝聚起来。

辣，首先就是饭菜辣，辣得你嘴巴发麻，招聘过去的人才都不习惯。一餐辣或一天辣，还可以应付着，天天辣就委实叫人受不了。

工作上的辣更叫人棘手。先说外部环境：当地人信誉意识差，常不注意按时履约。如包装箱有时迟迟不能到货，导致我们被迫停窑，但他们什么责任也不负，货到了就吵着要钱。

其他供应商也一样，既有讲义气的一面，又认死理，一旦翻了脸就喊打喊杀。如果和他们发生争执，那就是“秀才碰到兵，有理讲不清”了。

铁路运输部门也亟待转变职能观念，服务不如广东，野蛮装卸导致破损多，投诉也无济于事。

在企业内部，本地职工喜欢闹事。几句话说得来了火气，他就用席子铺在厂门口睡觉，使你的汽车进不来、出不去。在用人方面不像广东那样好管理，“请神容易送神难”。

总的说来，在川渝地区办陶瓷厂有其独特的优势，但“软件”不理想。有创造高效益的条件，但隐患多，不可预见的问题多。前些时，佛山就有人在四川某地投资失败而归。

问：四川陶瓷行业大致情形如何？去四川办陶瓷厂要注意些什么？

答：四川（含重庆）现有250家陶瓷厂，年产墙地砖2.5亿平方米。但一半产量来自其中10家陶瓷厂，也就是说小规模的陶瓷厂太多。有些有影响、成规模的陶瓷厂由于包袱重，或小富即安等原因，这两年发展并不快。

我以为在四川投资办陶瓷厂，以租赁为宜，这样可进可退。若建新厂，风险性大。除了前面说到的问题要注意外，还要慎重考虑当地投资环境。要配齐人才队伍入川，这是十分重要的一点。还要选好产品品种，并摸清当地的相关资源。

问：国家西部开发的决策对当地影响如何？贵公司下一步主要目标是什么？

答：从我们行业的角度看，国家西部开发的决策目前对当地影响还不大。工程方面主要在高速公路、地下水、铁路、老城区改造等公共设施方面，估计要两年时间才逐渐影响消费力。

我们公司下一步的主要目标在于做强，树立强势品牌。现在具体工作是上更高档次产品，因此招聘人才，目前已有70多位人才应聘。

家家都有一本难念的经

川渝地区办陶瓷厂有其得天独厚的优势，在目前燃料油价格一路上扬的情况下，这种优势更为突出，但也有其弱点和问题。如果谁到川渝办陶瓷厂都能得心应手，那四川早就成为陶瓷生产中心了，轮不到新美公司好戏连台了。成功是有稳定条件的，能不能在川渝地区办好陶瓷企业，要把自己的优势和当地具体情况结合起来考虑。没有不好的行业，只有不好的企业。同样的道理，哪里都会有成功的，哪里也都会有失败的。佛山新美的酸甜苦辣，值得陶瓷业同行们了解和借鉴。

（责任编辑：唐永谊）